第三十七章(1/15)
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邵春风那张总是沾着煤灰的笑脸。记忆闪回到初夏那个午后——宋雍失手打翻我的砚台,墨汁溅在邵春风新打的铁笔架上。他却浑不在意地拿起笔架,在宋雍的绸衫上慢条斯理地擦拭:“邵记熟铁最忌沾脏。”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今晨的炊饼。
“——新婚嘉禧,摘了妻子的元红,过门才刚满月,”元冬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,“相公陪着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元阳庙做身布施,自己顺道去码
个货单子……”
她突然打了个寒颤:“他妻子完了事,回家后左等右等,半夜才等到,身子都僵了!一家
都在哭,新
只对公公冷笑一声, 不怪爹爹,只怪妾身心太软 ……”
我脑中轰然作响。邵春风的娘子我见过两回。第一次是在县学后巷,她提着食盒等邵春风下学,发间只簪一朵木芙蓉,见我行礼时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。第二次她随邵春风来青云门送铁器,说起幼时寡母熬夜纺纱供她识字,眼里闪着细碎的光……
“回屋里便用房时的同心结挂了房梁……一尸二命!刚怀上!”元冬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“老掌柜是次
晌午,就着儿媳
的奠酒吞的砒霜……”
“你说的是真的?!”我猛地松开元冬的手腕,发现她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几道红痕。
邵春风的弟弟和娘亲我都见过。第一次见他幼弟时,那孩子躲在他哥哥身后,探出个扎着总角的小脑袋看我,春风屈指弹了下弟弟的眉心:“叫师兄。”孩子却突然把攥着的油纸包往我手里一塞——竟是三块芝麻糖,糖块上还沾着铁屑。
“如今邵家只剩个有消渴病的寡母,带着七岁幼弟。”元冬突然将帕子揉成一团,“那说现在还不能死,得把小儿子拉扯成
……”
他老娘也是一个极和善之。我牵线让他家接了青云门铁器维修的活计,结算时他都是直接来找元冬——师父就此成功地避开了给我打欠条。他老娘便时时送些吃食与我。
元冬的嗓音蓦地哽住了:“这时才明白过来,还有什么用!?”
我站在那里,一直颤抖着不能自己。三个活生生的,就这样被碾碎在时代的齿
下,连一声呜咽都没能留下。元阳庙搞的这一套可有小二十年了,以往鲜有听闻这等惨事,怎的这半年光景,单是通县就接连出了八九起这样的
命案?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像是在为逝去的生命叹息。我攥紧拳,指甲
陷
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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